“天使”面前，“人质”何来思维导图

牙疼可能比眼疾更难受，但眼疾肯定比牙疼更让人担心害怕。牙疼得厉害时见到医生都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更别说得了眼病。医生是患者的希望，医院就是救他们脱离苦难的方舟，医生就是天使在人间，天使传达的信息差不多就是上帝的福音。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说，他们给患者注射阿伐斯汀之前，双方是签了“知情同意书”的；按照“注射须知”中的说法，医生已向他们告知了相关事项及可能出现的感染的风险，患者是经“慎重考虑”主动要求注射的。医院的这个说法，肯定是符合事实的，在法律上肯定是站得住脚的。一家大医院，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想不到，让人在这种地方抓住破绽，可能吗？问题是，这是不是全部真实呢？

另一些事实真相，医院向患者告知过吗？比如，阿伐斯汀原本只是主治直肠癌的药物，其治疗眼病的适应症并未获批准；比如，阿伐斯汀仅仅在今年完成了在中国内地的注册，尚未开始上市，所以药品的来路并不正规完全有可能是走私进来的。如果被告知过以上种种相关事项，患者经过慎重考虑还要注射，除非他或她想体验一把海伦·凯勒的生活，也写一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出来。

多名患者表示他们从医生处得到的信息是：这种药物是治疗他们疾病的唯一真正有效的办法，确实有感染的风险，但感染的风险只有万分之一，以前从未出现过。这话暗示了什么，鼓励了什么，谁听不出来？

一个人有病痛、不适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而不知道自己身体某个部位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危险——愈是未知，愈是恐惧；愈是恐惧，愈是需要有人可以信赖。他们在医生面前，就像上帝面前的迷途羔羊，把得救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医生身上，如果医生倾向于用某种药，绝大多数患者是不可能产生怀疑的。患者的这种心理，医生是完全掌握的，说什么话、怎么说，能让患者乖乖就范，一点都不困难；反过来，患者几乎不会去想医生心里在想什么，这句话里藏着什么玄机。那些饱受眼疾之苦、担心会不会失明的患者，有谁会想到自己已经成了“人质”，成了某些“天使”牟利的“耗材”。

据业内人士称，作为抗癌药注册的阿伐斯汀，适应症由癌症变成眼底病，给药途径由静脉注射改为眼底内注射，已经变成一种新药，按照规定必须重新注册，注册之前须做动物实验、临床实验，仅临床实验期就是两年。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了——“时间就是金钱”，两年里，会让多少患者从眼前白白走过。于是，未获批准，上海除了第一人民医院还有新华医院，北京有协和医院、北大医院，四川有华西医院，据保守估计全国就有三十几家大医院都在做阿伐斯汀眼底注射的治疗了。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病人每次打针均需排长队，适应症有黄斑病变、青光眼、白内障等，似乎无所不包了——未经实验的用药风险终于降临了。但是，既追求效益，“人质”的安全就顾不上了。

（郑瑜华 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