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专家谈医院强行为孕妇剖宫产：患者生命权需尊重思维导图

据《广州日报》报道，广州一名孕妇临产时出现胎盘早剥，因危及母子生命，医生认为必须进行剖宫产手术。然而经医生、家人轮番劝说，她仍坚决拒绝签字，甚至在手术台上大喊“要自己生”。最终，医生征得其家人同意后，强行为其进行剖宫产。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广泛争论。之后，2010年12月11日，卫生部表示，这一事件中医务人员在患者生命垂危的情况下采取紧急措施，是对患者生命权的充分尊重，履行了医务人员应尽的义务，符合法律精神。

评析—— 患者生命权需尊重

此次事件的争议焦点是，当患者及其近亲属对是否实施手术的意见不一致时，医生究竟应该听谁的？

我国侵权责任法第55条规定：“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应当向患者说明病情和医疗措施。需要实施手术、特殊检查、特殊治疗的，医务人员应当及时向患者说明医疗风险、替代医疗方案等情况，并取得其书面同意；不宜向患者说明的，应当向患者的近亲属说明，并取得其书面同意。”据此规定，医生实施手术，应取得患者的书面同意。在不宜向患者说明的情况下，取得患者近亲属的书面同意，医生也可以实施相应的手术。也就是说，在患者能够表达其意志且不存在不宜向患者说明的情况时，医生实施手术，必须取得患者的同意。而此次事件中，孕妇(也就是患者)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志，剖宫产手术也不是“不宜向患者说明的情况”，照此推理，孕妇拒绝剖宫产，医院也就无权实施手术。

如果真是这样，难道医生只能听从孕妇的决定，而置两个生命于不顾吗？这或许才是问题的核心。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思考孕妇拒绝实施剖宫产手术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它首先意味着，孕妇的选择权利得到保障。无疑，每个人对其个人事务都有最终决定权，非经法定程序，任何人都无权剥夺此项权利。那么，孕妇也就有权决定是否实施手术，但孕妇的这项决定，可能产生两个结果：一是孕妇可能因母体大出血而死；二是胎儿会因宫内缺氧窒息而亡。这分别涉及孕妇和胎儿的生命权问题。

生命权是每个公民最为基本的一项权利，值得珍惜和尊重。当医生已明确告知孕妇不实施手术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而孕妇仍然执意拒绝时，医生还要听从她的决定吗？这在伦理上似乎存在争议，那就是一个人有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这是一个值得人们思索，暂时也不会有定论的问题，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此次事件，或许会给我们一些启发，那就是此次事件的孕妇腹中胎儿的生命权问题。

我们承认如何对待自己生命是每个人的权利，但是，当一个人决定结束自己生命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人的生命时，问题就有了质的变化。此次事件中，我们看到，如果听从孕妇的决定，那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孕妇和胎儿同时死亡。即便孕妇有权决定是否结束她自己的生命，那么她是否有权决定胎儿的生命呢？特别是当胎儿马上就将成为具有独立人格的“人”时。此时，我们理应珍视这个个体，不能因为我们作出的选择，而剥夺了他(她)降临于世的权利。此外，胎儿之生命，来源于父母双方，即便我们承认母亲有权决定是否保留胎儿，但也不能忽略父亲一方的权利。此次事件中，孕妇的丈夫是同意进行剖宫产手术的。

经过多重的利益权衡，医生最后听从孕妇丈夫的意见，实施剖宫产手术似乎也是适当之举。但从法律上说，医生的行为是否合法？我们看到，无论是侵权责任法第55条抑或是第56条，似乎均不能为医生的行为合法性提供直接的支持，但同时也无明确的条文直接认定医生的行为违法。在这种情况下，通过不同的利益权衡，特别考虑到胎儿和孕妇面临的生命危险，并且考虑到孕妇丈夫的同意，我们不应对医生再有过多的苛求。在患者不同意但不采取相应的医疗措施将危及患者或胎儿的生命时，应赋予医生决定权，以实现对生命的尊重。(作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李昊)

资料图片：主治医生李瑞满向记者介绍当时的情况。罗知锋 杨勤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