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会成为下一种全球性货币吗？ 思维导图

由于最近的金融危机，美元作为世界稳定货币的地位已变得摇摇欲坠。正等待走上前台的是人民币。但是，根据经济学家肖耿的观点，现在抛售美元并不符合中国——以及世界——的最大利益。在本次视频采访中，布鲁金斯－清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肖耿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在允许其货币兑换美元的汇率自由浮动之前，需要一些时间来完成国内艰难的经济改革。麦肯锡出版部的ClayChandler在香港对肖耿进行了这次专访。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认为，中国的货币价值被低估，从而使中国出口企业获得了不公平的优势，并使美国人失去了就业机会。中国当局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表示，这有利于维护稳定。您能否帮助我们理解在这场争论中双方的论点？

关于这种贸易失衡，并无争议：中国有贸易顺差，美国有贸易逆差。因此，双方都希望改善这种状况。但问题是如何去改善。根据美国的观点，重点是在短期内调整价格和调整汇率。因此，美国希望尽快调整人民币的汇率，这意味着人民币要升值，这样就能纠正贸易不平衡的状况。

但是，中国却更加重视中长期的结构调整和体制变革。这就是争论所在。利用汇率来纠正贸易不平衡是相当困难的。而另一方面，汇率的不确定性也会带来一些消极后果。

外国投资者，包括美国投资者，想要对人民币资产进行投资，就是因为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热钱”。这种资本流动正在房地产市场、在股市制造大量的泡沫。

这就对中国的央行制定货币政策造成了许多困难。因此，你可以看到，在利用汇率来纠正贸易不平衡的问题上，中国方面存在很多担忧。在中国，有些价格如此之高，有些价格又如此之低。因此，你需要有一个基准。中国需要一个基准，从而使其价格可与全球价格进行比较，与和效率协调一致的价格结构进行比较。因此，这就是为什么价格改革比改变汇率更重要的原因。例如，改变汇率并不能真正改变能源使用效率低的状况，因为人们仍然会浪费能源。即便你改变了汇率，内部补贴仍然存在。因此我认为，重要的是，中国需要消除大量存在的这种结构性扭曲失真、结构性效率低下的现象。我认为，如果结构扭曲得到了纠正，就可以采用浮动汇率制，而且这样做将对中国有好处。

这些改革包括哪些方面，需要多长时间？

中国已经开始进行许多改革。但是，中国要真正纠正这些结构扭曲现象，将需要5～10年时间——包括土地改革、能源部门的改革、国有企业改革，以及社会保障改革。在过去30年中，大部分贸易商品的价格都已经或多或少地与全球价格结构一致。只有在非贸易部门，仍然存在与全球价格结构不同的价格结构。

因此，非贸易部门是问题的关键。你必须明白，中国的非贸易价格得低于美国，因为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其生产率仍然比较低下。只有当中国非贸易部门的生产率达到美国的水平，两国的价格结构才能趋于一致。而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实际上，让中国进行结构调整和体制改革——而不是改变汇率——更符合美国的利益。我来解释一下原因。实际上，中国与美国并不是竞争关系。即使改变了汇率，对美国贸易逆差的影响也非常小，因为美国还会从其他一些国家购买产品。美国人民应该认识到，在过去，美国产品主要是为美国消费者生产的。但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消费者已不再大肆消费。

因此，在未来，美国需要为像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消费者生产商品。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们必须认真考虑卖给中国消费者什么产品——不光是在中国国内的中国消费者，还包括出国到美国去消费的中国消费者。

中国现在坐拥大约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些外汇储备可能还会增加到多少？

实际上，如果中国按照美国的建议，允许人民币继续升值，我想说，中国的外汇储备将会继续增加，因为存在泡沫，对人民币持有者所产生的升值预期，没有人能够预测。外汇储备可能达到4万亿美元，可能达到6万亿美元。

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在货币资产多样化方面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也有一个限度，因为如果存在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你就会获得更多的外汇储备。而大部分外汇储备都会首选美元，因为美元是流动性最好、最稳定的货币。因此，我并不认为中国能用任何方式来大规模减持其美元资产，因为这个世界基本上还是由美元主导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并不认为中国有太多选择。但是，如果被逼过紧，中国总是可以做得更多。即使稍有动作，那额外的一点点举动都将对市场产生重大影响。

我认为，最坏的情况就是中国允许这种人民币升值预期继续上升。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就会试图持有人民币，从而产生越来越多的外汇储备。

那么，中国也会希望将其持有的金融资产从美元分散到其他币种。但这样做不仅会在资本市场引起大量混乱，而且会给美国财政部造成巨大的压力。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认为，最有效的方法是，中国容忍适度的通货膨胀，这必然会使人民币实际升值，这将有利于全球经济恢复平衡，也会鼓励中国人持有美元，因为人民币的通胀率会大大高于美元。

我认为，中国经济在每年增长10%或15%的情况下，5%或7%的通胀率是完全正常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我认为，中国实际上将会出现外汇储备短缺，因为人们将愿意持有美元资产。而且，他们将会希望到海外去投资。这样就会建立起一种平衡。尽管目前仍然处于不平衡状态。这是一种[临时性的]解决方案。每个人都想抛出美元，持有人民币。而且，不仅是中国，整个世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希望持有人民币。这是一种真正的危险。

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使其美元资产多样化的能力是否有任何影响？

我认为，中国抛售其持有的美元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因为这将损害中国的整体利益。中国是美元资产的净持有国。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中国实际上从资本的双向流动中获益匪浅，美国在中国投资，有助于提高中国的投资效率。问题是，美国拥有美元作为全球性货币的这种支配地位。但美国的货币政策却完全偏重于国内政策，偏重于解决国内的失业问题。

因此，这就产生了一个内在的问题。理论上，美国的货币政策应该对全球经济稳定承担责任。为了全球经济的稳定，美元的利率不能为零。但是，如果美国事实上采取了零利率政策，整个世界就会低息资金泛滥成灾。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由于美国利率为零，使中国很难处理这一问题。中国充斥着大量热钱。而对于中国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可选方案。

那么，您如何看待美元的未来？它是否会继续充当现在全球主导货币的角色？或者美元的这种作用很快就会寿终正寝？

如果回顾一下历史，我认为，这种情况肯定会发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过去，我们曾有过金本位制。英镑也曾经充当过主导货币。现在是美元作为储备货币。只要想一想，如果中国经济继续以目前的速度增长，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如果考虑到中国未来10年、20年中的改革，就会知道，中国将能够完成所有这些改革。中国的经济将是一种现代市场经济，人民币将会像美元一样，成为最重要的储备货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