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将改变传统金融，须构建合适的监管机制思维导图

中国经济报告：去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放在“深化金融体制改革”部分，而今年则放在“调整产业结构，培育新增长点、新业态”部分。从这一变化，是否可以看出决策层对互联网金融的新认识和新定位？

贺强：我认为，幸亏有“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这句话写进《政府工作报告》，要不然银行就把互联网金融领域先吃螃蟹者如马云他们一棍子打死了。李克强同志目光比较敏锐，重视高科技，而且把互联网看成高科技，所以，去年《政府工作报告》就写上了“发展互联网金融”。

现在比较流行的是“互联网+”，后面就是各个行业。比如它对服务业，就是指金融这方面；对电商，就是商业模式，像淘宝等零售业。互联网对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互联网+”未来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中国经济报告：你向本次全国政协会议提交了《关于完善金融监管机制、充分释放市场活力的提案》，能否谈谈其缘起和主要内容？

互联网对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互联网+”未来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贺强：关于支付宝、第三方支付，我几年前就写过提案，当时就像现在的P2P似的，一下子冒出一大堆公司，如雨后春笋。我们了解到有的公司花十万元注册了，结果十几亿甚至更多的钱在网上就跑了。当时我们就担心其中的金融风险。所以，我就写了一个提案提交给央行，题目是《规范发展第三方支付的有关提案》。当年央行高度重视，把它作为重点提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每年都有关于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的提案。

当时我提出，央行应该将第三方支付规范化管理。一个原则是：扶大限小。银联公司、支付宝这种区域辐射比较广、规模也比较大的公司，扶持它的发展；而小的、不够条件的，则全部砍掉。具体操作起来，可以由央行审查发牌照，持证上岗。

之后，央行立刻组织了八部委联合考察团，由副行长带队去考察，并邀请我参加。我们先到上海考察，后到杭州考察阿里巴巴支付宝业务。马云当时正头疼呢，他在汇报时说：“阿里巴巴能让我睡着觉，淘宝网能让我睡着觉，支付宝让我整天睡不着觉”。他担心被扣个非法集资的帽子，随时进监狱，因为支付宝当时沉淀了100多亿资金，而资金性质是什么，没个说法。但马云没想到，就在那次会议上，央行副行长当着马云等人的面宣布，央行决定给支付宝发国内第一块业务牌照。这样，才有了后来余额宝和支付宝的发展。

中国经济报告：近年互联网金融野蛮生长暴露了一些风险问题，而且也有争议。你怎么看待这些风险和争议？其金融创新体现在哪里？

贺强：关键是支付宝到底算什么？资金是什么性质的？算不算非法集资？

大部分人认为支付宝是金融创新，但是我历来认为支付宝不是创新，因为往回倒看历史，商业银行20年以前就有这种业务，叫做托收承付业务。以前企业三角债互相欠、互相不讲信用，怎么办呢？银行托收承付业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马云就挖空心思想出第三方作为信用人、担保人，即买方把钱打到支付宝，支付宝再给（货主）打款，这是市场化的结果，是自然而然出现的。所以，我认为支付宝不能算金融创新，它只是把银行的托收承付业务拿到互联网上了。

中国经济报告：支付宝对于传统的金融业务有多大影响和冲击？

贺强：从理论上讲马云最先搞的是商流。经济运行分三流：商流、物流、资金流。在网上卖货是商品流动，淘宝通过网络实现了商品流动，但是它没有资金流。仅是商品流动而没有人支付，资金就流动不了，而且影响到商品流通，所以马云搞了支付宝，支付宝解决了资金流的问题。正是由于资金流问题的解决，商流才扩大发展了。可是还有一个瓶颈解决不了，就是物流问题。只有三流俱全了，它才能真正协调发展。

中国经济报告：你如何看P2P、小额信贷或者是众筹？

贺强：这些现在在阿里都属于蚂蚁金融，也可以叫作普惠金融或者草根金融。但蚂蚁也好，普惠也好，或者是草根也好，其实这里面有一个真正的含义，就是参与主体的广泛性，不只是机构，而是成千上万的大众。因为它利用了互联网，而银行用互联网以外的传统手段是实现不了的。互联网有特殊的功能，所以才使这些金融方式有这种广泛性，而且有高效性和极强的渗透性。这些里面有创新。

支付宝不能算金融创新，它只是把银行的托收承付业务拿到互联网上。

中国经济报告：相比传统的金融业务，互联网改变了传统金融业务的一些弊端，是这样吗？

贺强：目前的互联网金融，即使有创新，也创新不多。因为它的金融业务本身就跟支付宝类似，只是利用了互联网这个工具。比如众筹，如果仅是大家一起出钱集资，股份制是不是众筹呢？广义地讲，非法集资还是众筹呢，只是它是违法的。所以，这种业务模式不是创新。但它放到互联网上了，就使这种众筹的效率极高，一天之内就可以把1800万集资到位，而且大家互相不认识，这就是发挥了互联网众筹的优势。

P2P也一样，只是它也挂在互联网上了，通过互联网实现了新的业务创新罢了。

中国经济报告：可否这样理解，这些传统业务是通过互联网改变了它们的商业模式，提高了效率？

贺强：对，商业模式是改变了，效率也提高了，而且交易更广泛了。

中国经济报告：现在许多年轻人选择利用众筹来进行投资，你怎么看？

贺强：众筹可以说有一定意义，比如，如果运作得好，它可以把虚拟经济的资金引入实体经济，扶持实体经济发展。但我的建议是必须加强监管。因为去年众筹出了很多事，有人说一个星期卷包跑了六七个老板，甚至有一个众筹项目早上九点钟开始众筹，下午四点就卷包跑了。这个众筹就变成恶意圈钱了，必须要管起来。

实际上，众筹也好，P2P也好，其实都是一种互联网金融的交易手段，必须规范发展，依法运作。其实众筹本身是一个好方式，因为它是新生事物，可能有些方面的监管还没有跟上。去年管理层已经有分工：众筹归证监会监管，P2P归银监会监管，支付宝等电子支付归央行监管。但我觉得加强事中、事后监管更重要。

中国经济报告：你认为未来中国众筹市场是不是值得期待？

贺强：对众筹市场和P2P市场，不是一定要把它们一棍子打死，它们的发展是有必要的，问题是要规范发展，否则会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如果这些新兴金融领域的市场运作比较规范，信用程度比较高，肯定发展是相当快的。但我担心有一些不太讲信用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甚至从出发点上就想着诈骗的人利用这个市场，那就等于毁了这个市场。

中国经济报告：据你了解，国外最前沿的互联网金融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贺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互联网就是一种高科技的信息技术手段，“互联网+”为什么叫做“+”，是因为这个加号后面跟什么都可以挂上钩。现在最明显的大趋势，是德国提出的“工业4.0”，我的理解就是把互联网信息技术和高端制造业充分融合，使机器和机器、人与机器互联互通。比如典型的互联网汽车，如果以后无人驾驶汽车允许上路了，若将互联网汽车和无人汽车结合起来，就更厉害了，就跟无人飞机一样，可以侦察、可以放导弹。“工业4.0”就类似这样。

众筹也好，P2P也好，都是互联网金融的一种交易手段，必须规范发展，依法运作，加强事中、事后监管。

中国经济报告：你在提案中指出，中国目前的金融监管机制是以行政监管为主、市场监管为辅。随着近年来中国金融改革的不断深化，以及互联网金融的高速发展，已有的机制逐渐难以满足金融行业发展的需求。那么，应如何创新监管呢？

贺强：近几年来，金融业态的发展有许多变化，包括互联网金融在内的许多创新型金融产品和服务层出不穷。对于这些新兴领域，目前基本采用了“一刀切”的监管方式。

现在，有些领域的监管模式已经发生巨大改变了，从事前监管转为了事中、事后监管，对互联网金融也应该如此，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对互联网金融的监管光靠过去“高大全”的监管是管不住、管不好的，因为它确实太活跃，效率太高，速度也太快。所以，有关部门要加强事中、事后的监管，加强统一监管；另外，要发挥自律监管和分级监管的作用，其中自律监管是最重要的。以股市为例，美国的股票市场为什么监管水平比较高，效率也比较高，因为它主要是发挥了自律监管的作用。互联网金融也应该如此。如果大家都自律，都讲信用了，不需要监管都可以了。

总之，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发展，必须构建一个符合互联网金融发展实际的监管模式和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