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还是故意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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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遭家庭暴力致死 丈夫获刑6年半遭质疑(图)思维导图模板大纲
新闻回顾:北京女子遭家暴致死 八次报警获回复“不好管”
吴晓杰
当辨认出站在门外的确实是自己的孙女董x珊时,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自从董x珊第二次“失踪”后,董家人到处找寻她的踪影。梁x珍没想到,55天后,董x珊却以这样的形象出现。
眼前的董x珊,头发被血粘着,脸肿得眼睛快见不着了,浑身上下都是淤伤。
在第二天博爱医院的诊断书上,董x珊的伤势被医学术语表述为:“多发外伤;腹膜后巨大血肿;右肾受压变形萎缩性改变;头面部多发挫伤;右耳耳甲血性囊肿;双眼部挫伤淤血;多发肋骨骨折;胸腔积液;肺挫裂伤;腰椎1B4双侧横突骨折;贫血、四肢多发性挫伤。”
在医院“挣扎”两个多月后,2009年10月19日,26岁的董x珊死亡。死因,被丈夫王x宇殴打致死。死时,她刚刚结婚十个月。
“结婚前,我就打过她五六次”
七天后,她回了娘家。一进门,她就抱着母亲张x芬失声痛哭。董x珊的话让张x芬大为震惊。“珊x说,她是出去躲她丈夫的。他老拿她出气殴打她,她回来是和他协议离婚的。”
随着事情一件一件抖搂,张x芬才知道女儿真实的婚后生活。此前,张x芬一度觉得女儿的婚姻挺美满女婿王x宇是某贸易公司经理,开着宝马车,堪称体面。
“珊x说王x宇在家经常打她,打完又会求珊x给他改正的机会。然后又威胁珊x,不许她报警,不许告诉家人同事,不许离婚,否则就会让珊x的家人同事都不好过。”因此,“珊x就一直忍,直到去年3月实在忍不下去了。”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张x芬这才想起,此前珊x几次回娘家时脸上、身上几乎都有好得差不多的淤伤,“每次问起她都说是工作不小心弄的。”
董x珊第一次带王x宇回家,张x芬就觉得不大对劲。“一看王x宇又高又壮,我就开玩笑问他有多少斤,珊x刚要说,他就推了她一下。”张x芬说,当时,她就警告王x宇,以后不能“欺负”珊x。
没想到,一语成谶。
事实上,王x宇在婚前就有过殴打行为。记者从公安机关的讯问笔录上看到,在2008年两人交往期间,王x宇就曾殴打过董x珊五六次,拳打脚踢,与婚后并无二致。
“珊x,你就不知道反抗吗?”张x芬有点“气愤”女儿的软弱。“珊x说,"妈,我害怕。我越反抗,他就打得更狠,还威胁不让家里好过"。”
董x珊的话,让张x芬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年4月5日,董x珊向王x宇提出协议离婚,遭到王x宇拒绝,董家从此开始遭遇电话骚扰及恐吓威胁。
“一听是王x宇的电话,珊x就浑身发抖,蹲在墙边,躲在门后,特别惊恐。”
“那两天夜里,我听见珊x总在睡梦中喊,"千万别打我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董家报了几次警,都没有结果。“警察每次都说,两人还是夫妻,不好管。”
当天晚上,张x芬让王x宇及其父母来董家商谈离婚事宜。
“这天,我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姑爷,他对珊x的父亲又吼又叫,扬言绝不会离婚,只要逮到董x珊就会拉她去远远的地方,不让我们找到她。”张x芬说,他用力一甩门走了,门就被甩坏了,而“自始至终珊x都是低着头,不敢看他,浑身都在抖”。
婚前,王x宇动辄就对原告大打出手,原告为此曾自杀过两次,双方并没有真正建立感情就草率结婚。婚后被告对原告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原告现在无论从精神和身体上都受不了被告的摧残和折磨……
“妈妈,王x宇是好老公”
张x芬一转身,看见5个人将董x珊拖上了车,随后有两辆车跟着飞奔而去。张x芬认出其中一辆正是王x宇的宝马车。
张x芬赶紧报警,但无功而返。“警方说,我们上哪儿找去呢,你姑爷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
当天晚上,张x芬意外接到女儿的电话。“珊x在电话里说,王x宇是个好老公,他从来没有打她。”张x芬顿时着急起来:“王x宇是不是在你身边,他逼你这么说的?”
此后近1个月时间里,董x珊的手机均为关机状态。在这期间,张x芬夫妇经常去柏林爱乐(董x珊和王x宇租住的小区)“蹲守”,“每次回到通州的家都下半夜了。”
让张x芬气愤的是,“珊x说王x宇已经逼着她去法院撤了离婚诉状。王x宇说不许再提离婚,珊x没答应,王x宇就踹了她一脚。”女儿接下来的话让张x芬愈发气结:“妈,我怀孕了,打我的时候他知道的。”
电话里,董x珊告知张x芬,5月10日王x宇会带她去做人流,她让张x芬12日去接她回娘家。12日接女儿的过程很不顺利,张x芬不得不叫来王x宇的母亲,还威胁要报警,董x珊最终才回到娘家。
然而,这次“廊坊之劫”,在讯问笔录中,王x宇并没有提及。
回到家的董x珊并没有喘息的机会。5月14日凌晨,王x宇驱车来到董家楼下大喊大叫。报警后,“警察问完了情况,还是那个理由,毕竟现在还是夫妻,不好管。”
张x芬称当时一听,几乎要哭了。“我和警察说,次次报警你们次次都说是合法夫妻,可是他们不是一般的夫妻,我女儿会被王x宇打死的,是不是早晚有一天我闺女被打死了你们才会管?”
张x芬说,前前后后8次报警,这句话她至少说过三次。
这是董x珊最后的信。对她的“婚姻给这个原本平静的家带来烦恼”,她写了5个“对不起”,“我怕面对他,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了,所以只有选择离开,才能解脱,只有我离开了,他就不会再找你们没完没了地谈了。”
“放出来的血一桶桶往外拎”
董x珊并没有解脱。
“我们依旧去"蹲守",一直等着十楼的灯能够亮起来”,而等到灯再次亮起时,张x芬却发现,房子的租户已经换成了别人。
等8月11日再回来时,董x珊已经“面目全非”了。
王x宇在公安机关的供述称,“6月17日我们找到了她,把她带到了河北苟各庄待了15天左右。从河北回来后,我们从柏林爱乐小区搬到了京通苑。2009年7月后的一个多月里,我在屋里打了她七八回”。
“其中最重的一回是8月5日左右。我用拳头打她,用脚踢他,从卧室门口,一直踢到床上,哪儿都打,哪儿都踢,直到她倒在床上为止,也不知踢了她多少脚。”
错过了这次机会,董x珊再也没法作笔录了。“警察曾来医院咨询医生能否给珊x作笔录,医生回答说她嘴里都插满了管子,生命很危险,不可以作。”张x芬说。
8月12日,他们来到北京博爱医院。外科医生张锋良告诉张x芬,收过这么多病人,从来没见过打得这么惨的。
8月14日,董x珊住院治疗。8月19日,董x珊病情恶化,被转入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8月22日,董x珊休克。张x芬当即报警,“我女儿被她丈夫打得快要死了。”当晚,王x宇被抓,次日被刑拘。
“珊x太遭罪了,还不如一下子被打死。”张x芬向记者描述,“肚子里面都是血,快涨破了。最后在脖子这开了一个洞,放出的血一桶一桶地往外拎。”
“女儿一条命,他只坐六年半牢?”
随着案情的进展,王x宇的婚前经历亦被揭开:2001年11月,王x宇曾因非法持有枪支被判劳教二年。婚前董x珊知道这一情况,也曾犹豫过,“他那时就威胁她,不许告诉家人及同事,不许分手,必须结婚,不然我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张x芬告诉记者。
“当时,我都呆了。怎么我女儿一条命,他只坐六年半的牢?”张x芬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被害人亲属无权就刑事部分提出上诉,张x芬只能就附带民事部分提起上诉。今年9月,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二审维持了附带民事判决。王x宇并未提出上诉,刑事判决已经生效。
张x芬的诉讼代理人、北京众泽妇女法律咨询服务中心法律援助工作者张伟伟认为,王x宇同时犯有更为严重的“故意伤害罪”,应数罪并罚。
经过一审二审,张x芬已经筋疲力尽了。董x珊刚去世时,她患了病,原来“走路一阵风”的她整天虚弱无力。
尽管法院判赔了81万余元,但到现在为止,张x芬还没拿到一分钱。王x宇有多少财产可以执行,她并不知道。她曾经见到的两辆车,也在王x宇刑拘后莫名其妙被转手。